在台坂,我和我的獵人朋友們

201479日至13日,我參加劉還月老師舉辦的田野學習營【生活智慧】生存的智慧,狩獵的文明─台坂舊部落的探勘、調查與狩獵文化學習營54夜暫時脫離現代都市生活,在沒水沒電的原始森林踏查找尋瑪拉拉佛史舊部落的遺址,跟著獵人朋友的腳步,在土布尼亞來部落和卡吾瑪盎部落親眼目睹排灣族傳統的室內屈肢葬遺址;穿梭在舊部落頭目、貴族的家屋間,找尋部落現任巫師郭月香兒時的生長屋舍。在獵人朋友們和老師的帶領下,這趟踏查探勘旅程,收穫豐碩。


全程護衛我們的獵人朋友們可分前鋒和後衛,前鋒者首推VUVU,後衛則是黃大哥、豹哥和第3天加入的許大哥。

VUVU沉默寡言,開路先鋒

VUVU,身體黝黑,盡守職責,一直在前方披荊斬棘,我們緊隨他開拓的路徑,在原始山林中穿梭行進。VUVU沉默寡言,在山裡,幾乎沒有主動和我說過話,老師要孩子們把畫作拿給他審視,他總是酷酷地說:嚇嚇叫、一級棒、very good,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VUVU十足就是山林的子民,南臺灣的氣溫高燙,躲在林子裡雖然涼快些,但潮濕悶熱的氣候還是讓人受不了,VUVU總是光著上身,睡覺亦如此。我非常佩服他可以大地為床,隨處躺下,不需山棕葉鋪襯,連林下碎石地面,他拿個塑膠繩綑當枕頭,隨時都可以入睡,任憑我們大聲嬉鬧,他依然如故,呼呼大睡。


他酷酷地不說話,卻在小米收穫祭中午聚餐時改了樣,主動來到我們這一桌敬酒,和藹可親,雙方你來我往。當天他穿上了帥氣的警察制服上衣,原來他曾當過10年的警察。我和他閒聊,他一直重複說,他家在下面,有2層樓。我跟他說,下次到他家去玩,他卻又不應聲。

黃秘書 知識豐富,允文允武

當過10年警察的,還有黃秘書,原住民名字阿郎樣‧巴督路,警察生涯10年後轉任公職,退休前是鄉公所的秘書,所以大家都稱呼他黃秘書。他不喜歡人家叫他黃代表,原因是朋友拱他年底出來選鄉民代表,他說,還沒選上,不能這樣叫,當場嚇阻我這樣稱呼他。


到台坂的第一晚上,黃秘書就聊到他有靈驗。前些日子獵人們先入山為我們探勘闢路,他對五年祭的場所就有所感應,帶著探勘隊伍順利找到了。黃秘書有懼高症,對於此行的萬丈深谷,很懼怕,但他依舊鼓起勇氣,陪我們走完全程,真的很感謝他的用心。


黃秘書雖是公務員,在他身上依舊有獵人的氣質,山野間的事,搭營帳、煮小米飯、削竹子做弓箭、捲紅繩子,樣樣都拿手。在小米祭聯歡舞蹈的場合,他還是音樂伴奏--電子琴手。部落今年恢復的成年禮狩獵活動,也是他一手包辦,十足允文允武的好漢。

豹哥  獵人風範,無影無蹤

豹哥,原住民名字殺力樣,是我認為最有獵人氣質的獵人,黝黑乾癟的臉龐,長髮綁個小辮子。初見面,讓我馬上聯想到山林間奔跑飛躍的黑豹,沒錯!他的綽號就是黑豹。這趟行程,豹哥常常來無影去無蹤,按理他應該是走在最後壓隊,但休息時,卻不見他的蹤影。但在險峻陡坡,大家步步為營,緩步行進中,他突然又出現在前方山坡下,引導同伴行進。


4天夜晚,豹哥將獵來的鼯鼠,當場現殺處理,我看的目瞪口呆。他一直說綠綠的膽液顧胃,吃了很好,隨手沾起一些往口裡放。我見狀,也手沾一點嚐試,天啊!好腥的味道,腥臭味瞬間充滿了口腔,我急忙拿了水猛灌,連手也用水沖了一下。豹哥卻冷冷地說:浪費水。


山野真的是豹哥的家,當我們背著重裝尋找山壁可扶攜的樹枝或野草時,豹哥卻揹著重裝,手上拿著鍋子,身輕如燕瞬間就經過身旁,實在令人敬佩。豹哥非常盡責,第2天傍晚他下山取水,沒想到當天半夜就趕回營地,為我們守護。頭目有眼光聘任他為家臣,小米收穫祭時就看豹哥忙裡忙外,殺完豬,還裝袋分送到家族各門戶。

許大哥 幽默風趣,心思細膩

講話幽默風趣的許大哥,原住民名字沙詩江,圓嘟嘟的身材,很有喜感。他是第3天才加入守護我們的獵人行列。他一直說,被表哥(黃大哥)騙上山來,山裡的粗活很辛苦,他再也不來幫忙了。他雖如此抱怨嘮叼,但,做事還是很勤快,第3天下午搭營,要鋸樹理出較廣的腹地,他還是盡責地拿著鋸子認真地鋸樹。


回程路上,許大哥走在我的前方,我看他觀前顧後,非常注意每位成員的行進狀況。他孔武有力的身材,數度將他前方的范二哥從跌落的邊坡上拎起,然後放回山徑上,讓范二哥繼續行走,這畫面太好玩,我在後面,會心一笑覺得非常窩心。細心的他,最後給范二哥的問題是:你的雨鞋太大喔!


高繞碎石坡,要攀黃藤垂降的那一段路,他緊隨VUVU身後,現場來一段垂降教學,看他渾圓的身體抓住黃藤,在陡峭的山崖上跳躍耍寶,很逗趣。但,大家真的要抓藤往下走時,許多人已經嚇到手足無措了。

在山中的生活,這些獵人朋友們大多數時間都是不苟言笑的,回程我走在後面,休息時和他們聊了一下,卸下多天來壓在心頭上的石頭,黃大哥跟我說:他們其實非常擔心。


回到部落,老師請了頭目的親戚為我們辦了一桌好料,幾杯啤酒下肚,這幾位獵人朋友們恢復原住民天生的幽默和風趣,大家閒聊互相敬酒,和氣的模樣和山上嚴肅的假象判若兩人。

註:台坂指的是台東縣達仁鄉的台坂部落。從台東市坐南迴鐵路線火車到瀧溪站,車行還要約10分鐘。

留言

  1. 真是寫得十分鮮活,非常有臨場感,令人感動的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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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山神與祖靈面前  是不可以放肆的
    [不苟言笑]只是為了表示[對山神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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